狡兔百窟 天容海色本澄清，无须大道添剑鸣。
纵叹此生波折少，何苦劳神陨众星？
第一章 为什么要逆天
赵天容与陈惜露已经逃亡三天了。
起因无外乎便是一个纨绔子弟，见陈惜露貌美，便出言无礼，甚至还想要强抢回家。
赵天容当惯了大家少爷，饶是此时家破人亡，也依然不会忍气吞声，如何能容许别人如此欺辱自己的未婚妻？当下便出手教训起对方来。
这纨绔自取其辱，心下不服，便回家去搬救兵，先找来一群侍卫壮势，与赵天容第二次动起手来，便让赵天容给废了。
于是他又带着家族的一位供奉前来，将将赶在赵天容与陈惜露出城不久追了上去，赵天容一时来气，这二人便都死在了他手里。
所谓打了小的，出来老的，老的又被杀了，于是更老的出来了，赵天容二人拼尽全力，也只是逃出了一线生机而已。
所幸，方才二人几乎被发现时，那老头似乎接到了一句传音，匆匆离开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赵天容愈发不敢懈怠，拉着陈惜露又走了很远，方才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中歇了下来。
赵天容看着面前的女子：白皙的面庞上已经沾了许多污渍，平日里纤尘不染的白衣如今更是辨不出颜色，又想到她平日里养尊处优，不由得心一软，道：“真是苦了你了。”
陈惜露微微一笑，纵然满身风尘，她笑起来仍是倾城容色，道：“不苦，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经受什么，都是甜的。”
话音一落，忽有拍手之声响起。赵天容立时神色一凛，回头看去——能在他们毫无意识的时候接近，此人修为绝对不浅。
站在洞口的，是一位青衣姑娘，神色清淡舒朗，隐约间自有一种宏阔气度，令人见而生敬。
赵天容知道自己二人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她必然不是来取他们性命的，于是道：“不知前辈为何而来？”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他，只是道：“吾乃海色，天道之使。”
赵天容问道：“不知这与我们又有何关联？”
海色看着他，勾起一个笑容：“你想知道？”
赵天容下意识转头看向陈惜露，不料后者仍然温柔地看着他，与那句“都是甜的”出口时分毫不差。
他朝外一看，便发现风、水、叶、云乃至天地灵气都纹丝不动，顿时心下大骇，再度看向海色。
海色笑容如画，又问了一遍：“你想知道吗？”
鬼使神差地，赵天容心中生出一种颤抖之意。
他想拒绝。
然而赵天容很快反应过来，定一定神，压下那种颤抖的感觉。功法运转一周天后，他抬眼看向海色：“想。”
海色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道：“不愧是气运所钟之人，即便天道都奈何不了你。”
赵天容问道：“气运所钟之人？”
海色点点头：“简单点说，就是你的运气比别人都好，再命悬一线都不会死，路途再坎坷都能飞升仙界，受再重的伤都不会真的伤及根骨，会有无数天姿国色、气质出众的女子对你一往情深甘愿为婢为妾，也会有无数天才人物倾心相交，凡看不上你的人都会后悔，最终，你会成为仙界一方霸主，身边莺莺燕燕无数……总之，凡你能想到的福，你都能享到。”
赵天容不由皱起眉头，他看了一眼温柔的陈惜露，道：“惜露如此待我，我怎能辜负她，另与别的女人在一起？”
海色颇为怜惜地看着赵天容，反问他：“若是有一女子倾国倾城，对你情根深种，甘愿不要名分也要和你在一起，你待如何？”
赵天容道：“我已有惜露为妻，也只好谢过她一番美意了。”
海色追问：“若是你与一位女子同生共死，她家族被灭，仇人追杀在后，无奈之下，只好与你结伴而行，日久生情，想嫁你为妻，你娶不娶？”
赵天容道：“我家中受灾，惜露对我不离不弃，我当然更不能对不起惜露。”
海色又问：“那若是你阴差阳错之下，与一位姑娘有了夫妻之实，甚至珠胎暗结，你也不娶？”
赵天容不由迟疑了一下：“我……我必不让此事发生就是了。”
海色问：“那若是一位姑娘舍命救你，自己却身中无药可解的春毒，若不双修解毒便香消玉殒，你待如何？”
赵天容愣了一下，挣扎半晌无果，吼道：“世上哪有这种毒？”
海色道：“你只说救是不救。”
赵天容思忖半晌，苦笑一声：“我总归不能有负惜露真心。既然这条命是那位姑娘给的，我就拿这条命赔给这姑娘算了。”
海色还有问题：“那若是一位姑娘身负炉鼎体质，却苦苦挣扎不肯认命，你会如何看她？”
赵天容道：“我会很欣赏她。”
海色问：“你重伤垂危之际，她以身救你，自己却从此无法一人独自修炼，非双修不可增长修为，你又会如何？”
赵天容面红耳赤道：“我……我会去请教前辈高人，无论花上多大代价，也要为她解决这问题。”
海色哼笑一声：“你找到的前辈高人听完这故事，牵动旧事，硬要你与她成婚，结为道侣，你待如何？”
赵天容咬牙道：“我自然是，禀明前辈，家中已有妻室，无法再娶。”
海色道：“那这前辈便会去将陈惜露杀了，好让你无牵无挂地拜堂。”
赵天容改口道：“那我便……临阵脱逃，待找到解决之法便即刻传书过来。然后，等实力不输那位前辈时，再回来当面向这位姑娘致歉。”
海色的问题尚未问完：“若是有一位姑娘为了帮你，盗出家中至宝，被家族惩罚，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禁地，你待如何？”
赵天容暗自松了口气：“自然是救她出来。”
海色却没那么好心，道：“救出来后，你发现她因为受罚而根基尽毁，仙途一朝废尽，会如何作为？”
赵天容道：“为她寻一妥当地方好好安置，自己去寻找修复根骨之法。”
海色道：“你可想好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楚楚可怜，风流袅娜的姑娘，留她一个人可是会出事的。”
赵天容结巴了一下：“那就……那就把她托付给惜露照顾，我去找方法就是了。”
海色道：“那你找到修复根骨之法，回来后陈惜露告诉你，那位姑娘对你一腔痴情，今生今世只求能为你妻子，陈惜露也希望你娶了她，你待如何？”
赵天容皱眉：“惜露绝不会这么说！”
海色一声轻笑，摇摇头，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气运所钟’四字的意思。如今的陈惜露不会这么说，是因为这一轮回中，她身上没有天道种下的因果种子。”
赵天容疑惑道：“因果种子？”
海色娓娓道来：“所谓因果种子，说来颇有几分复杂，乃是天道为尔等‘气运所钟之人’埋下的好处。毕竟你有天地宇宙气运傍身，天道奈何不了你，于是便只好借身边之人助你一臂之力。这因果种子，便是此用。
“种下种子者，或为磨刀石、或为指路灯、或为生死劫、或为温柔乡……总之，有他们在，你便会顺天道而行，最终万人之上。便如我方才所提的那些女子，各个确有其人，原本也都该一一种下因果，对你痴心不改，愿与旁人共侍一夫。只是此番轮回中，天道疏忽，竟然一桩因果都未曾种下。这才给了我来此的机会。”
赵天容行了一礼：“还请海色姑娘明示。”
海色淡淡一笑，出口的话却惊世骇俗：“往常气运所钟之人身边，都种好了因果，纵然我身为天道使者，也无力左右。只不过，我却总想看看，逆天而行会如何……”
赵天容静静地听着，心中隐约有一种感觉，此前的自己不过是一颗循轨而行的珠子，但今日，自己却有了撞破轨迹，自在遨游的机会。
海色道：“因此，今日我特地来问你一句，你是要听天由命、娇妻美妾、权威无量、万人敬仰，还是要试一试，逆天而为、前途未卜的滋味？”
赵天容心里一动。
冥冥中似乎心中在想：“何苦逆天而为，凡能想到的，顺天都能收入掌中，权利、地位、名声、妻妾……难道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吗？”
可他又觉得，顺天而为，似乎缺了些什么。
缺了什么？
赵天容苦思冥想，目光无意间落到陈惜露身上，才终于恍然大悟。
缺了什么？
缺了孑然一身，缺了了无牵挂，缺了自在潇洒，缺了随心所欲。
权势滔天，不过重担压在肩；地位无上，仍缺知己同心言；声名远扬，怎敌隐市挑花钿；娇妻美妾，如何日日欢笑颜。
他从前只想修仙得道，超凡入圣，却没想过竟会有如此多事在等他。
须争气时他自然不会退缩，但若是本来不用争闲气，却偏偏天道要给他一堆麻烦，他却也不喜欢这种所谓的磨练。
最后，他回复海色道：“我要试一试逆天而为。”
此言一出，他胸中豁然开朗。
这才隐约感觉到，先前虽然不知，但沿着天道轨迹行事，终究受彼浸染，有所入局。
于是他抬头看向海色：“只是不知，逆天要从何处开始？”
海色漫不经心地道：“简单，天道要你娇妻美妾齐人之福，你便去喜欢男人不就好了？”
赵天容目瞪口呆。
海色看了一会儿，才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你居然还信了。”
赵天容一顿，才明白这位之前一直严谨端庄的海色姑娘是在耍他。
海色笑嘻嘻地拱手：“实在对不住，从来便无人可陪我开玩笑，如今总算有了个可以和我走一条路的，便有些唐突了。”
赵天容摇摇头。
他本道此事就此揭过，海色却又补充道：“但是你为了不三妻四妾而跑去喜欢男人，也没什么用。毕竟天道之力，众生难测，你若下决心喜欢男人，那天道为了让你尽可能循天道轨迹行事，自然会修改人道，比如，你那边那位未婚妻，便可立刻变成未婚夫。其他的红颜知己，也都可变成男人。”
海色顿了顿，下了结语道：“若真要逆天行事，破这三妻四妾之局，最简单的方法，还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同行，给天道可乘之机。当然，天道与我本为一体，我不受天道操控，可以视为例外，与你正常往来。”
第二章 这是一个问题
赵天容怔怔听完，问道：“那……我现下逆天，应当从何做起呢？”
他若努力修炼，便合乎天道“白日飞升”的规划；可他若不修炼，他赵家的仇又要怎么办？他又要怎么才能抵挡天道的操控？
海色的想法倒是很简单：“先搞定陈惜露的事情。”
赵天容不得不开口补充道：“我是说，修炼。”
海色露出些许疑惑：“修炼？正常修炼啊。怎么？”
赵天容有些犹豫：“可是，如果我修炼，难道不会被天道操控？”
海色愈发不解：“怎么会？我说了，你是气运所钟之人，天道动不了你。”
赵天容仍然懵懂，海色却反应过来，笑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啊？我问你，你修炼是为了什么？”
赵天容怔怔地道：“求真寻道，超凡成仙。”这本是万千修道之人最本真的愿望。
海色又道：“这与天道何干？”
赵天容怔怔地道：“无关。”他眼中却有了些波动，似乎摸到了什么。
海色最后道：“既然无关，管它作甚？”
赵天容终于笑了，道：“不错。我逆天而为，所逆的只是天道罢了。”与我本心何干？
赵天容的眼神又落到陈惜露身上。
陈惜露很美，她的美不在皮、不在骨，而在神。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若论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绝对没人会想到她，但若说清扬婉约四字，则任何人都比不了她的风采。
赵天容还记得与她初次相见，薄雾蒙蒙中，她穿一身白衣，款款走来，眉眼尽被雾气掩盖，只能看到轮廓，看不清面容，但她的风采，却是雾气遮不住的。走来的分明是个人，落在众人眼中的却宛然晨星点点、白云片片。世上美人纵然多矣，但她身上那“自然”二字，却是钟天灵毓地秀，非皮相之美可比拟的。
陈惜露是赵家客卿陈昀的养女。陈昀孑然一身，无亲无友，这个女儿也是他捡来的，可陈韵待她却与亲女儿一般，也不让她拜入陈家，而是单独教授，把自己的资源几乎都给了她用。
这个无依无靠的陈昀，也是一位大高手，他的实力即便与赵家长老院中位高权重的几位，也不遑多让。赵家不愿失去这位高手，而与这等人物巩固联系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
正值赵家族内大比，选拔出色子弟，而族内大比的第一名，便是赵家的下任家主。于是赵家便提议，让这位少家主与陈惜露定下婚约，陈昀还要借赵家这棵大树的荫庇，便应允下来。
赵天容素来养精蓄锐，不出风头，族里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他的堂哥，赵天河。那一日是赵家族内大比的最后一日，只有一场比试，就是赵天容对赵天河。
赵家几乎人人都来观战，因为这一场后紧接着便是订婚之礼，就连从不与赵家子弟深交的陈惜露也来观战。
谁也未曾想到，陈昀捡来的这个女儿竟是如此美人。素来眼高于顶的赵天河甚至看直了一双眼，一见倾心。那一战，赵天河求得不只是名利，更是心上人，原本十成的实力甚至发挥出了十二成。
只可惜，最后他还是输了，因为赵天容也想赢。
赵天容的心思甚至要比赵天河简单得多——他不在乎名声、利益、地位、美人，他只想赢。
最后，赵天容与陈惜露结为未婚夫妻，赵家甚至为了撮合这二人，不惜让他们两个单独跑了上千里地完成家族委派的任务。一走一月半，二人朝夕相处，情意不敢说多深，但至少也成了朋友。他们回来之后，赵家却已被灭，全家上下，鸡犬不留。即便是陈昀这等客卿，也尽都死不瞑目。
二人抓着点滴线索开始追查，一路又被天道安排了无数麻烦。既有未婚夫妻之名，又兼同生共死之谊，赵天容和陈惜露之间更是情真意笃，心中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愿。
赵天容是当真想娶陈惜露，陈惜露也是当真想嫁赵天容。
但此时海色凝固时空，四方寂寂，赵天容看着陈惜露，心中却突然有了一个问题：“我真的喜欢她吗？”
他和陈惜露是未婚夫妻，又有着同一个仇人，家族覆灭后，天下之大，却只有他们两个是同路人，他自然把陈惜露看得重而又重。赵天容敢说，若二人结为道侣，他必定会对陈惜露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但，他对她，是喜欢吗？
陈惜露对他呢？
赵天容从前未曾想过这种问题，因为他本以为世上何事都是出自人心。
但此刻听海色说了天道为他铺的路，似乎这一切又是天道安排的。
“在想什么？”海色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缥缈，宛若从九天之外而来。
“我和惜露……”赵天容轻轻地道，“都是因为天道吗？”
海色道：“这要看你如何想了。”
赵天容默然不语。
海色道：“你对她的心意、她对你的心意，虽然都是出于天道的安排，但也都是真的。”
赵天容道：“我若和惜露结为道侣，会怎样？”
海色道：“这我不能告诉你。”
海色身为天道使者，自然能窥见未来，她能清楚地看到，赵天容若为了如今的情谊与陈惜露结合，他们日后都有感到遗憾的时候。这段患难之情固然可贵，但终归多是同命相怜的欣赏，少了几分心跳加速的喜欢。理固如此，可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因此海色也不知究竟该怎么说，便只好随口一句“不可说”搪塞过去。
毕竟她都已经勾结气运之子逆天道了，又有什么是当真不能说的？
赵天容心神恍惚，没能意识到这个漏洞，只是点了点头，径自出神。
海色道：“好了，回神了。说正事。”
赵天容看向海色，眼神清明。
海色道：“天道的因果种子嘛，要么是由天道在轮回之前种下，要么天道之使在轮回之中种下，要么，就是由你这种气运所钟之人种下。”
赵天容很是惊讶：“我也能种因果种子？”
海色的神色有些奇怪：“你当然不能给所有人都种，你只能给……啧，这怎么说……你的娇妻美妾种因果……嗯……懂了？”
赵天容的神色也奇怪起来，面容扭曲了几下，仍是一脸震惊，完全不懂其中的道理。
海色“啧”了一声，道：“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就是，和你有肌肤之亲的人，如果在天道原本的轨迹中该和你有肌肤之亲，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天道也能在其身上种下因果，而这因果甚至不是种子，而是直接起效。也就是说，如果你和某几个特定的人有了肌肤之亲，那这些人就会立刻变成天道的傀儡。”
海色自觉描述明白了，点点头，道：“你可听懂了？”
赵天容消化了一番，十分自信地点头：“听懂了。清心寡欲，不要与别人有肌肤之亲。”
海色简直想敲他的脑袋：“错！”
赵天容道：“为什么？”
海色道：“因为这种事，完全是天时说了算，你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
赵天容道：“为什么？”
海色反问道：“如果你能自己做主，天道怎么给你安排三妻四妾？”
赵天容吓了一跳，道：“我有三妻四妾？这么多？”
海色道：“有一个好像不能算……这个不重要。你和陈惜露待会儿会在这山洞深处发现一株万枝万叶树，陈惜露一碰到这树，上面便会开出一朵千层千色花，这花触碰到她身上的灵力，便会结成一颗百味百香果。她若将这果子炼化，便会开启她千载难寻、非集七巧于一身者不可有的无色无相空灵体。——你不必管这些都是什么，日后你自会明白的。——但是，她这无色无形空灵体是物极必反的产物，百味百香果只能予其至色至相，‘空灵’二字，还要着落在人身上。你知不知道，世上最不空灵的是什么？”
赵天容本不知道，但海色连着提及这两件事，他就是傻子也该明白了。于是他道：“可是情欲吗？”
海色点点头，道：“无色无形空灵体一开启，陈惜露的心智便会被情欲所蒙，你不解其中道理，为她输送灵力，心智便一同被情欲所笼罩了。于是你们……这我不说你也该猜到了吧？”
赵天容自然懂了，于是他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惜露被天道所控。”
海色道：“万枝万叶树、千层千色花你碰到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而陈惜露却能与它交互。于是你们便自然觉得这是她的机缘，只因担心百味百香果会招来别人的觊觎，陈惜露这才当场炼化。但事实上，若非在她这样集五灵根与至清命格与一身的人眼里，这果子看起来也就和树上野果没什么区别。这种传说级的东西只要收得妥善些，绝对惹不出任何麻烦。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在天道的轨迹里，这果子本就不可能惹出麻烦，因为第二个五灵根兼至清命格的人，这世上根本就还没有。”
赵天容道：“所以，不让惜露炼化百味百香果，就是我逆天而为要做的第一件事？”
海色笑眯眯地点点头：“正是如此。我暂时就先不露面了，等到合适的时候，你自会看到我。对了，这是天道原本的轨迹，鸡毛蒜皮什么都有，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
她打了个响指，一道金光钻入赵天容的眉心，风、水、叶、云与天地灵气便又一同运动起来。
陈惜露才刚刚说完“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经受什么，都是甜的。”这句情话，神色温柔，眼中满是真情。
赵天容神色柔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静静地温存了一会儿，赵天容勉力站起来，道：“走吧，我们去洞穴深处探探。”
他们都有些脱力，但伤并不很重，缓过一口气来便无大碍。陈惜露也站起来，与赵天容一起往洞穴深处走去——他们势必要在这里休养一段时日积蓄灵力，还是先把周围打探清楚些。现在两人灵力都不足，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分开的。
这洞穴并不幽深，走过是一条短短的岩洞便到了最深处，是个深不见底的水潭。赵天容与陈惜露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去，只见水潭中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无数的树枝向外伸出，每一根枝条上都长了一片叶子，既没有没长叶子的，也没有长了两片叶子的。
赵天容立刻明白，这就是海色说到的万枝万叶树了。
第三章
万枝万叶树的万似乎并非一个虚数，树枝到处都是，他们面前也有着横七竖八的枝条，赵天容伸手摸了摸，觉得树枝的触感像叶子，叶子的触感反倒像木头，觉得十分有趣，便让陈惜露也摸一摸。
陈惜露伸出手去，羊脂白玉般的指尖才触到树干，万枝万叶树便立刻动了起来。一万片叶子一一从树枝上脱落，每一片叶子离开它的树枝时，那根光秃秃的树枝都会立刻回缩，缩进万枝万叶树的树干里。
每片叶子脱落后，都一动不动地悬浮在空中，直到最后一片叶子也落下来，才倏忽间一齐向水潭中央的万枝万叶树飞去。
这些叶子一片又一片地扎进万枝万叶树的树干里，全都从同一点进去，只片刻后，空中就再也没有半点树枝、树叶的踪影。
这时候，被一万片叶子扎入的那个点上冒出了一个嫩芽，嫩芽迎风便长，很快便从芽长成了一根枝条，树枝的端头又长出一朵花苞，花苞越长越大、越长越大，长到几乎有一人之高。而后，花苞上裂开了一道缝隙，这朵硕大的花便一点点地绽放。花开之后，它自然地从那根小枝上落下来，漂浮在了水面上。
这花极大也极厚，盛开在水面上，看来竟是个半球形，直径约有一丈，是由一层又一层密密匝匝的花瓣撑起来的，每一层花瓣露在外面的都只不过是细微的一小段，但每一层花瓣都有一种不同的颜色。这朵奇花漂浮在水面上，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愈发显得艳丽夺目。
它在水面上随意地漂流着，慢慢地便到了赵天容与陈惜露身前。
因为枝叶的奇妙触感，赵天容和陈惜露都很想摸摸它的花瓣，但看它秾艳非常，唯恐有毒，便用灵气在手上裹了一层。
赵天容摸上去依然无事，但当陈惜露碰到它时，这花又变了。原本呈半球形漂浮在水面上的花从水面上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继续绽放，内侧花瓣舒展，外侧花瓣向空处挤压，最后竟成了个球形。而后，这花球便开始缩小，直径从一丈缩到三尺，又从三尺缩到半尺，只有个普通绣球大小，落在了陈惜露手里。花瓣一层层脱落，落下后便化作天地灵气沁入她的掌心，最后只剩下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色果子，仅有樱桃大小。
陈惜露本是五灵根。世上万物都出不了五行，修士的属性也是一样，从无属性的空灵根到五属性的五灵根，都可修炼。属性越少，修炼起来越精，而属性越多，修炼起来便越融会贯通。种种灵根各有优劣，也谈不上孰好孰坏。陈惜露的五灵根让她在任何地方的修炼效率都颇为不错，但也同样让她体会不到水灵根在深海时那种特有的酣畅淋漓。
但此时这些花瓣落入她掌心，却都化作了五行均衡的精纯灵气，虽然花瓣不多，但也抵得过她一年的修炼收效——但也不能说这一朵花就能与一年光阴划等号，日常修炼除了吸收天地灵气提升修为，更重要的是参悟道法、提升心境。不过陈惜露和赵天容连日逃亡，最缺的便是灵力，这朵花着实是雪中送炭。
天地灵物，大多观其表可窥其里。见这果子金玉其外，陈惜露眼睛一亮，伸手拈起这粒所谓的百味百香果，细细端详了一阵，却仍看不出任何端倪，当下踌躇道：“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天容，你可听说过？”
赵天容细细琢磨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万枝万叶、千层千色……似乎曾在哪里听说过？”
思虑半晌，他无奈地摇摇头：“实在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是一种奇物，若非有大机缘者不可见、不可得、不可辨。似乎还有什么副作用……”
陈惜露不如他博闻，一贯很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