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第一场雨落下的那一天,江青枫撑着一把油纸伞,孤身一人,第一次走出了秋溪城。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却还是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人。
陌生的放松感与自由感裹住了她——她母亲困住了她八年,父亲困住了她三年,那个人……困住了她十三年。
现今,一切都终于结束了。
江青枫看着手中细细的伞柄,露出了一个甚为开怀的笑容。
她笑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天真、一样的残忍。
——也一样的无知。
一天前。
江青枫端着一盏茶,走过曲曲折折的迷阵,送到梅上雪里去。
这路她已经走了十六年,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她不知道梅上雪里有什么,她只知道这盏茶需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送到,路上迈的每一步都要一样长、一样快,出一点差错,就要被公子罚。
而且是她最痛恨的那种罚。
一个男人为了满足那点可笑的征服欲,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弄得死去活来,还要她做出一副臣服的模样,直到他满意为止。
那个男人每次惩罚别人时,都要把所有人都叫去看着。江青枫起初被罚过许多次,现在她已学会如何才能不犯错,犯了错又该如何躲过去。但是她也看到过许多人受罚,许多许多,这里的人总是一批接一批地换,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胡思乱想中,她已经到了梅上雪。
梅上雪是一座大门,一座没有门板的大门。她只需要把茶放到门槛里面就好。
这门上有一块匾,左右各有一副对联,据说,对联的头几个字是“梅上雪”,所以这里才叫梅上雪。
但也只是据说,江青枫并不认字,也不会数数。
除了怎样活下去,她什么也不懂。
她知道有很多人,就是因为懂得太多,所以才消失了。
今天却不一样,江青枫把茶放下,还未及起身,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一个,站在梅上雪里面的男人。
他说:“放心,你的主人今天管不到你。”
江青枫不懂他在说什么。主人?谁?公子吗?
男人接着说:“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江青枫很淡漠——她知道有许多人都离开了这里,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离开的时候都不会喘气。她还想喘气,所以她宁可留下。
男人又说:“或许你不想走,但你已经看到了我,所以你不想走也得走。”
江青枫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他拽着手腕拉进了梅上雪里。
男人跑得很快,江青枫跌跌撞撞地被他拽着,然后被他扔进了一扇门。
门板在她站稳前就合上了,她还听到了锁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送你个小丫头玩。”
江青枫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半裸着,站在避光的角落里,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处不苍白。
但他看到江青枫的时候,脸上却泛起了潮红,甚至笑了起来。
江青枫不知道他笑什么,但她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她下意识地往后躲,却根本躲不开。
她被按在墙上,衣服也被撕成了破布。
她已经可以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她第一次躲过那种令人作呕的惩罚时,就是这样。
但她猜错了。
那个苍白的男人用她的衣服搓成绳子,把她绑了起来,丢到了墙角。
十年前。
江青枫不是第一次犯错,但她是第一次被抓得这么快。
这是一个雨天,路很滑,她不小心摔进了公子的花园里,压到了地上的桃花瓣。——这是公子从不许人进的地方。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公子。
她简直吓傻了。
她不想受罚,不想赤身裸体地在屋子中央和远比她强的人交手,被打得遍体鳞伤后,再挤出笑容去伺候公子。
她不想。
公子却没有要罚她的意思,他没有叫人来,而是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拽进了花园里。
江青枫从没进过花园,原来里面没有花。
花园只有外面种着密密匝匝的桃树,里面却是一座亭子,亭子里有桌椅茶棋,甚至还有一张床。
她就在那张床上,被公子脱光了衣服。
这件事并不舒服,但总比受罚要强上很多,所以她之后每次犯了错,都会在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之前找到公子,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脱干净。
现在。
江青枫手上的伞,是那个扯她手腕的男人给她的。
她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居然真的喘着气离开了那个地方。
她转着这把伞,走在秋溪城外的路上,感到没来由的高兴。
这时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给她伞的男人。
男人笑着冲她招了招手。江青枫觉得他是在叫自己,于是她走了过去。
男人说:“子先脾气有点古怪,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江青枫摇头。
男人接着说:“我姓云,单名一个素字,你叫我云大哥就好。”
“云大哥。”江青枫叫了一声。
云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