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

透过重重厚重的青史，我凝视着你的身影，汉服儒雅，纶巾整齐，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我知道那是你，郭嘉，郭奉孝。

那一年你还年轻，天下大乱，正是一展抱负之时，于是你去投奔“四世三公”的袁绍。我凝视着你的身影，看着你从兴致盎然到逐渐失望，再到最后冷冷一笑，拂袖而去。我知道你的才华，也知道你的抱负，你决不肯屈身于优柔寡断的袁绍，我不知身后几人说你轻狂、嚣张，但凝视着你的身影，我相信，如苍龙终有一日翱于九天，你锋芒毕露的时候，天地都会为之黯然失色。

后来你到了那个能让你九天腾龙的地方，我凝视着你的身影，看到你说那一句“真吾主也”时眼眸中带着的云淡风轻与坚定不移，应当是那时候你便决定了吧，为帐中长谈时的那份赏识与交心，将曹操推上这天下之主的地位，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又人多畏病，南方有疫，常言‘吾往南方，则不生还’。然与共论计，云当先定荆。”好一个“当先定荆”！同为文臣，贾诩想的是保全自身，安稳太平，诸葛亮念的是“报先帝而忠陛下”，尽心尽力。只有你，愿以命为筹与上苍赌这一局，将你所挑中的明公，推上这天下的至高点。我透过他这句话凝视着你，只觉“忠心”二字不足表你万一，何得使人忘之！

最后，我凝视着你随大军远征乌桓，一下一下都像咳在我的心上。眼中仍是往日那般平淡与骄傲，掌心却血迹斑驳。你提笔写下最后一计，病死帐中，从此碧落黄泉紫陌红尘，再没第二个郭奉孝。

我凝视着你的身影看过你的人生，一遍又一遍：下邳刘备逃时的惊讶，之后官渡将战时“十胜十败”的志得意满壮志凌云，再之后一言定孙郎时的自信、胸有成竹，到柳城中案前的不甘与无力回天。人心易测，凝视着你为曹操谋划出一整个江北，天命难猜，凝视着你最后的不甘与无力。

放下书，我抬头凝视着月朗星稀的天穹，又仿佛看到你帐中论战，汉服儒雅，纶巾整齐，面色苍白，眼中却漫着熠熠光辉，对着主位上的人躬身一揖：“明公，嘉有一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