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es:
无论中国、美国、俄罗斯,甚至前苏联,对宇航员的婚姻状态都没有作硬性要求。本文里哈尔为了找工作结婚只是因为事前被误导,导致面试时对面试官谎称已订婚,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圆谎。事实上,他不管吹不吹这个牛都会入选。
正文:
后来,当哈尔在NASA的会议室坐下接受面试时,他准会想起那个太阳无比刺眼的午后。奥利弗·奎恩坐在他对面,阳光、金发、啤酒和山羊胡交相辉映,为他的事业发展提出一个崭新的方向:“要不你去NASA应聘宇航员吧?”
哈尔陷入短暂的沉默,他知道许多同行都在厌倦天空后选择去探索更远的未知,加入柯克舰长“大胆前往从没有人去过的地方”的队伍。只是对于哈尔·乔丹本人而言,太空的吸引力着实需要打个折扣。作为不折不扣的个人英雄主义急先锋,他对和几个人在空间站一待上百天并没有多大兴趣,并且,他攒几年钱就可以买一架二战经典机型自己开,可攒一辈子钱也不可能给自己造个空间站。
不过他如今并没有那么充分的选择空间了,再失业下去,他就要开始领救济金,被房东驱逐,和其他流浪汉争抢慈善食品,并一个人静悄悄地死在海滨城的黎明前夕了。
哈尔正在思考这个工作,就听到奥利又来了一句:“啊,不对,你不行。NASA只要已婚的1。”
硬性要求如下:
- 美国公民(CHAPEA额外接受美国永居)
- 拥有认可机构颁布的STEM领域硕士学位,包括工程、生物、物理、计算机或数学
- 在STEM领域有两年相关领域专业经验,或者有1000小时的喷气式飞机驾驶经验
- 能通过NASA长期宇航员体检
其中硕士学位可被如下替代:
- 两年(36学期时或54季度时)在相关科学、技术、工程或数学的博士项目经验
- 持有医学博士或骨科医学博士学位
- 完成国家认可的试飞员培训项目(或在读,且在指定时间前完成)
软性要求:有领导、团队合作、交流的技巧。
“AFA(美国空军学院)航空工程工学学士2,TPS(美国空军试飞员学校)飞行测试工程理学硕士3。空军服役累计九年4,费里斯航空工作七年。F35-A(闪电II)飞行时间1400小时,其他各种保密战斗机型飞行时间2300小时5。”面试官读着他的履历,“也就是说,你全职当了十年的飞行员,飞了3700个小时。即便工作时间是你两倍的试飞员,也未必有你这么长的飞行时间。”
哈尔耸耸肩:“这怎么说呢?我喜欢天空。”
面试官露出一个微笑:“可以想见。我的问题是,乔丹先生,是什么原因让你来到NASA,从翱翔天空变为探索宇宙呢?”
哈尔低下头思索了片刻,然后说到:“我不想说得太粗俗,但是,一个人的生活往往不只是由他的思维决定的。——比方说,和同事约会会导致你第二次离开空军;和老板约会会导致你因为感情上的错误而被认为在工作上不可靠,从而快一年只能通过推销玩具填饱肚子。而在前女友终于同意,雇佣你作为临时飞行员去做产品展示的时候,你因为半路上车坏了,打的车只能停在基地门口,走进去又迷了路,最终迟到三个小时,就意味着你永远地失去了给她打工的机会。而我又欠了她太多人情,所以即便没有竞业协议,我也不想去其他公司当飞行员。”
“这就是为什么我来NASA。”哈尔最后小小开了个玩笑,“至少通勤不会再出问题了。”
面试官也笑起来:“坦白地说,你的履历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优秀的。但是你的不稳定性也让我们感到不安。一方面,你选择被你打过的军队领导,与同时也是你前女友的公司总经理,这两位给你写推荐信,这份勇气令人震撼。但另一方面,这两位也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你的……兼职?”
哈尔揉揉额角:“我不会称之为兼职,因为一美分我都没收到过,大概只能算是个爱好。它已经不构成问题了,我保证。”因为我刚刚被绿灯军团禁足在地球,时长未定。
面试官凝视着他:“我可能需要你补充更多的信息。你这份爱好持续了……九年,是什么让你忽然放弃了它呢?”
哈尔之后也说不清自己这一瞬间都想到了什么,大约有奥利那句“已婚的人稳定性比较高,NASA喜欢这种,以免在太空中发疯了管不住”,或许有他妈妈“只要我活着就不许你当飞行员”的尖叫,可能还有黑暗中,某个人落在他脖子上的,炙热的吻。
于是,在片刻的沉默后,哈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可能还要从我的家庭说起。我爸爸也是试飞员,他殉职了,所以我一直知道这份职业附带的风险。不过,我是一个喜欢追逐极限和冒险的人,这正对我的胃口。——我的那份爱好其实也是差不多的事情。一切的转折在于,我遇到了一个人。”
哈尔朝面试官笑了笑,用拖延来的这两秒钟飞速思考后面怎么编:“那份爱好让我不定时消失,上次消失着实把这位气炸了,很多天不愿意理我。而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了这段关系对我的重要性。重要到让我想要改变自己,以换取它的延续。所以……(哈尔摊摊手)我知道听起来很老土,但我决定洗心革面了。放弃我的疯狂爱好,停止混日子地推销玩具,找个正经工作。”
哈尔假装害羞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胡说八道:“好在我醒悟地不晚,我的表态还算有效果……前几天我们订婚了,所以我真的很希望能得到这份工作。”
面试官显然被他的爱情故事打动了,连脸上的完美微笑都有一个瞬间没能绷住,破碎成了“我们是在拍什么励志爱情电影吗”的震撼。片刻后才整理好情绪,道:“嗯,好的。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麻烦你稍微坐一下,我去叫技术部门的同事来进行第二轮面试。”
后面的问题几乎没什么难度,除了哈尔和面试官就“超光速通讯技术的可行性”发生了一点争执,她的物理学最终在哈尔搬出“绿灯侠在太阳和地球中点与地面实时通讯”的视频证据后低头认输。
总而言之,哈尔志得意满地出了NASA大楼,掏出手机,发现蝙蝠侠一个多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难得黑漆漆的大蝙蝠主动邀约,虽然只是一个问号,但也不妨碍哈尔开开心心地回复了个:“想我了?😘”
正义联盟的通讯软件加密水平很高,但其他功能只能凑合用,“已读”和“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一个都没有,哈尔等了两分钟,毫无音讯,正准备收起手机,就感到掌心微微一震,蝙蝠侠回了消息。意料之中地没有理会他调情,只是简单的一句:“蝙蝠洞,今晚八点?”
“好”哈尔回复。
晚上八点钟,哈尔进了蝙蝠洞。钻过瀑布时他一如既往地被冷得打了个激灵——这地方真不是人住的,哥谭的冬天早就零下了,蝙蝠侠整天在这又湿又冷的山洞里和蝙蝠一起玩,究竟是怎么保持体温的,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反正哈尔每次都要靠死死搂着他来防止失温。
他在蝙蝠电脑前降落,脱掉制服,环顾四周:“蝙蝠,你在吗?”
一道细微的气流从右后方接近了他,哈尔转过身,就看到戴着面具的蝙蝠侠朝他走来,脚步没有一点声音,只带起轻轻的气流。不过奇怪的是,他今天穿得很休闲,脸上也只有一片凯夫拉,露出了他漆黑的头发,哈尔还是从他的身形轮廓中,通过排除法确认他身份的。
“这边。”蝙蝠侠引着他朝一个黑漆漆的角落走去——虽然哈尔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他此前还真没注意过那个空无一物的角落有什么特别的。蝙蝠侠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嘶哑,只是配上软绵绵的衬衫和裤子,这个低沉的声音却显出了几分奇妙的滑稽感。
“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哈尔边走边问。
蝙蝠侠半转过身看他,他身后伪装成山壁的电梯门慢慢打开,泄出暖黄的灯光。“今天换个地方。”他说,“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我准备了点吃的。”
哈尔跟着他的脚步走进电梯,蝙蝠侠给他蒙上眼罩——这也算是常规操作了,有些人对自己的秘密身份有着病态的执着,无论做了多少次都不愿意让哈尔看到任何能和他私生活联系起来的东西。
电梯把他们往上带了六秒钟,蝙蝠侠握着他的手走到车边,让他坐进副驾驶里。
“如果我现在摘下眼罩,是不是就能知道你长什么样了?”哈尔忽然问。
蝙蝠侠依然压低嗓音:“我以为我们很久以前就达成了共识。”
“是啊。”哈尔平静地回忆,“只是消遣,不去干扰对方的私生活。”
蝙蝠侠没再说话,哈尔又说道:“不过今天我感觉不像是消遣了,更像是约会……可能我没睡醒吧。”
“哈尔。”蝙蝠侠叫了他的名字。
沉默的二十二分钟的车程后,他们又上了电梯,过了两分零八秒,电梯门开了,他们迈出电梯,蝙蝠侠拉着他兜兜转转又走了好几步,才在一个感觉是沙发的地方坐下。
而哈尔依然没能等到第二只靴子落地。
他眼前的眼罩被摘下,圆溜溜的月亮正在窗外和他对视。两扇落地窗支出一个三角形的阳台,目测一米高的水晶吊灯闪耀着上千个光点,从落地窗上反射回来,撞在红酒阶梯6上,落到玻璃桌面上,有的弹起有的穿透,织成熠熠夺目的满室星辉。
哈尔陡然回头,蝙蝠侠正把面具糊到脸上,然后他抬起头,压低嗓子:“先吃饭?”
“吃饭不急……”哈尔的目光在黑漆漆的面具和光华纷乱的餐桌之间打了个来回,“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他的声音因为过大的震惊而有些颤抖。
蝙蝠侠的声音没有一丝抖动:“韦恩旗下良夜酒店的布鲁斯·韦恩套房7。”
“你怎么可能搞到这种地方……”哈尔简直说不出话来,“真的认识韦恩的人都未必订得到这间房……慢着,你?”
“不需要他认识我,只要酒店经理觉得就行。”
“这得要多少钱?五千?八千?一万?”
“我一分没花。”蝙蝠侠说道,他走到餐桌旁,拿起红酒台阶,倒了两杯酒端回来,递了一杯给哈尔,哈尔有点渴了,接过来后抿了一口——见鬼,这儿连红酒喝起来都一股金钱的味道。
“不过我或许对经理暗示了,韦恩先生答应招待一个身份敏感的客人不留痕迹地在此过夜,而让罗宾接听了他打给韦恩核实此事的那通电话。”他一边说,一边紧挨着哈尔坐下。
哈尔一时说不出话来,也许作为一个称职的朋友,他该把这份经验分享给苦苦骚扰韦恩要订房的奥利,但如果这会暴露他和蝙蝠侠约会了的事实——无论蝙蝠侠怎么说,这显然就是约会——,那可能就有点得不偿失了。所以,他还是保密吧。
“晚饭……”哈尔想说“晚饭是什么”,但转过头时他忽然发现,蝙蝠侠在一个暧昧的距离之外看着他。
“原来你眼睛是蓝的。”哈尔轻声道。他把酒杯顺手放在桌上,亲了上去。他闭上了眼睛,但能感觉到蝙蝠侠一只手抱住他,然后一点点努力地歪过身子,把酒杯放到安全的地方,不过哈尔并不想管。
哈尔只顾着亲他,亲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抵着蝙蝠侠的额头喘气:“还是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蝙蝠侠大概被他亲得有点恍惚了,低低地吐出一个字母:“B。”
“B?”
蝙蝠侠猛得抿起嘴唇,似乎懊悔了一番自己的失言,好一会儿才承认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道:“第一个字母是B。”
就这?哈尔摇摇头,轻轻啃起他的脖子,只是顺口抱怨道:“真不公平,你都知道我叫什么。”
“哈尔……”蝙蝠侠喑哑的声线念出他的名字,仿佛一道痒痒的电流,直冲他的胸口,然后在心脏附近炸开,酥酥麻麻的感觉一路传到下腹。他差点没听到蝙蝠侠后面的字眼。“如果你查到了我的名字,你也可以叫。”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难道不会生气吗,B……”哈尔故意拖着长音念这个字母,一颗一颗地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我会生自己的气。”蝙蝠侠道,“但你的性生活质量只会提高,因为我相信,你叫我名字时的神情一定会很性感。”
“那看来我得努力让自己不辜负你的期望了。”哈尔扒掉他的衬衫,用指尖短短的指甲去挠他颜色粉嫩的新伤,没两下就被攥住了手腕。“看来你不饿?”
“我当然不饿。”
“那去卧室,这边。”
“这里不行吗?”
蝙蝠侠似乎叹了口气:“我摸了两分钟抽屉,只发现了一把瑞士军刀,两根笔,一个笔记本和一盒香薰蜡烛。”
哈尔沉默了一瞬间,跟着站起来:“谁想出来的,在客厅只放这些东西。”
“又或许,布鲁斯·韦恩只是不希望他冠名的房间像蜜月套房一样。”蝙蝠侠淡淡地道。
转过拐角的玻璃墙,推开一道门,南城的夜景就在窗外望着他们。哈尔不由得感慨:“这儿到底是有多少玻璃?”
“玻璃阳台有四个,中间还有四面玻璃墙。”蝙蝠侠道,“我没记错的话是这样。有夜景的房子比较上价。”
“对于有钱人还是对于恐怖分子?”哈尔笑起来,“我只能看到,如果有一架武装直升机架着机枪飘在窗外,住在这儿的大款躲都没处躲。”
“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那我也可以宣布失败了。”
“这倒也是。”哈尔在床边坐下,看着他说,“也许都是因为对你的信任,这地方的生意才做得下去。”可能这句话有点太黏糊了,蝙蝠侠顿了一下没有回话,只是安静地拉上了双人床四周薄薄的纱帘,挡住窗外的万家灯火,把他们两个人圈在狭小昏暗的床上。
灼热的吻落在哈尔耳畔:“我摘面具了?”
哈尔道:“稍等一下,我把眼罩系上。”蝙蝠侠显然有点吃惊:“这你也看得清?”哈尔哼了一声,无论是作为飞行员、绿灯侠还是准宇航员,暗中视物都是工作的基本功,看不清他不用混了。不过他并没有这样说,而是道:“省得在我叫出你名字的时候,你怀疑我作弊。”
他的掌心按在蝙蝠侠心口,能摸到他的心跳因为这句话而加速。另一只手则被拉上去,抹着他被面具闷出一点汗的脸颊,指腹刚好在潮湿的眉毛上。
“好。”一点点笑意夹杂在声音里传出来。
七上八下的噪音铃声让哈尔猛然睁开眼睛。
比平时高得多的天花板让他茫然了一瞬间,揉揉眼睛才想起自己在哪儿。可没等他坐起来,一只手就伸过来虚虚地捂住了他的眼睛。“睡觉的时候你眼罩掉了。”一个声音传来,哈尔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蝙蝠侠没压嗓子时的动静。
“我找一下。”哈尔开始在脑袋附近寻找眼罩,“你帮我看一下谁打的。”
床垫另一端上弹,没几秒后蝙蝠侠回复:“罗纳德·沃特。”
哈尔赶紧做起来伸出手:“这个我得接。”
蝙蝠侠给他接通了电话,递到他手上,重新回到床上。罗纳德的声音带着与昨天一样的冷静:“抱歉,哈尔,太早了吗?”
“不是,我的问题……过惯了推销员时间。你说你说。”
“那就好。我打来是想说,你已经通过了第一轮面试。稍后会有一封邮件发到你邮箱,里面包含NASA长期宇航员体检的注意事项,与预约方式。”
蝙蝠侠重新回到床上,一条胳膊伸过来抱住他,另一只手掩住了他的眼睛。哈尔习惯性地靠进了他怀里。
“详情文档里都有,你哪里不明白可以问我。电话里我简要说一下关键,首先,体检项目比较多,你需要在两周内完成全部预约,六周内完成全部检查,不然则视为放弃。”
一个吻落在哈尔肩膀上。一夜没有喝水的嘴唇干干的,有点痒。
“其次,首次体检费用是NASA支付的,你体检时不需要付费。但如果你没有通过的话,在这六周内你可以自费重新进行检查,只要最终结果是通过的,就不会影响到招聘。但这部分的费用并不会报销。”
哈尔一笑:“虽然我有信心,但谢谢你的告知。”
“你的伴侣今天工作吗?”罗纳德忽然问。
哈尔愣了一下——毕竟他连今天星期几都不清楚,要他为虚构的订婚对象安排工作日程表就太难为人了。“看来是不。”罗纳德自以为是地理解了他的沉默,“麻烦转告,我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上午。再见。”
罗纳德挂断了电话,哈尔还是没太反应过来。蝙蝠侠的嘴唇从肩膀一路移动到颈侧,问道:“伴侣?”
“啊……”哈尔惨叫着一头扑倒在枕头里,深呼吸后开口说道,“我昨天面试的时候做了件蠢事,骗面试官说我订婚了。刚刚他打电话过来说我通过了,可我上哪儿去找一个能喘气的订婚对象来圆这个谎……”
他咽下一口唾沫,故作轻松地道:“要不,你有兴趣吗?”
蝙蝠侠沉默了。
几分钟过去,哈尔从枕头里爬起来。这时蝙蝠侠问:“昨天晚上我们虽然后来吃了两口,但其实没吃多少东西。你饿吗?”
哈尔几乎想问:“你是不是觉得这几分钟我的问题就翻篇了?”但是他还是压抑了自己心里猛然蹿起的怒火——毕竟以他们的关系,对方其实也没义务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哈尔只是说:“行。”
灰暗的楼房之间,车水马龙在日光下穿行。不过今天有点云,白花花的天空下几乎不见什么颜色。
哈尔用钝钝的刀叉撕扯了半天食物,蒜蓉凝固在黄油里,糊在凉透的龙虾尾上,咬下去又腻又干,味如嚼蜡。
不过比起蝙蝠侠主动端到自己面前的那盘四分熟,已经被氧化凝固的血丝染成棕黑色的牛排,那哈尔得承认,这人还是有点风度的。
蝙蝠侠花了好几分钟切下一块,咬了一口后,撂下刀叉问:“你想吃芝士汉堡吗?”
哈尔看着他脸上的面具:“怎么?你邀请我一起去?”
蝙蝠侠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算了。”哈尔站起来,“我走了。……如果这样的事有下次,比起玻璃墙,我建议还是关注一下微波炉吧。”
看着哈尔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蝙蝠侠掏出手机打了大堂经理的电话,对方很快接通:“韦恩先生您好,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我的客人刚刚下去了。”蝙蝠侠道,“他心情不太好,别去惹他就行。”
“好的。”
蝙蝠侠挂断电话,在两杯一共喝了一口的红酒旁坐下,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虽然几经坎坷,但昨晚的首要目标已经达成——搞清楚哈尔所谓的“订婚”是怎么回事。他认为自己有义务监听所有联盟成员,以防止他们遇到突发事件,不过这份工作其实大部分由算法负责,只有算法报警时他才会人力去听。
除了绿灯侠的。
他时不时把绿灯侠的手机监听当背景电台放,他给自己的理由是“绿灯侠的音频资料太少,系统不足以完美分析出他的情况”。但事实是,哈尔的声音能令他紧绷的神经放松。
直到昨天,那句“前几天我们订婚了”猝不及防击穿了他的耳朵。
他规划了一场十分违背蝙蝠侠形象的约会,核心目的不过是希望哈尔在接连震惊中放松警惕,方便他套出话来。——只是他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那就是他厌倦了黑暗,他时不时会有与世界上最明亮的人在灯光下相处的欲望,想要清楚地看着哈尔的眼睛。
昨晚这份愿望终于成真了。
基于这份满足感,蝙蝠侠确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哈尔坐在红罗宾8里啃芝士汉堡,对面就是蝙蝠主题快餐店9,所以他干脆扭了个头,不想去看。那间豪华套房里的一切宛如凝固的黄油一样糊在他的嗓子里,无论多少口汉堡都带不下去。
说来可笑的是,其实哈尔在那间套房里的绝大部分时候,心情都是挺不错的。虽然是夸张了点,但香喷喷的晚餐和柔软的床都是真的,总算不再是冷入骨髓的蝙蝠洞、四壁混凝土的瞭望塔,或者其他不适宜人类休息的地方。
虽然哈尔的求婚失败了,不过他本来也不该指望能成。哪有人第一次约会上求婚还能成功的?
所以他为什么在不爽呢?哈尔嚼着汉堡开始思索。或许还是因为那迟迟不能落地的第二只靴子。
因为蝙蝠侠始终在回避他们感情发展了的现实。
哈尔在四天后来到了大都会。虽然有希望趁机和一桥之外的蝙蝠侠再聊聊的成分在,但主要还是因为能够进行失重环境测试的地方太少,西海岸的NASA基地都被已雇佣的宇航员占满了,哈尔只能大老远跑来东边。
他提前一晚到了这里,在一间小旅馆住了一夜——根据蝙蝠侠统计学,再便宜的地方就基本百分百会被旁边邻居半夜吵醒了。第二天加州人打着差了三个小时的哈欠爬起来去测试,测试完出来准备去咖啡店买点吃的,结果刚推开门,就被溅了一身工业区永不干涸的脏水。
“我他妈……”哈尔暴怒回头,但在看到那辆市区飙车的超跑后的车牌时,气势却无法控制地弱了几分。——考虑到他五个晚上前刚刚偷了这位先生的豪华套房约会,今天被他溅一身脏水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了。
跑车在十几米外急刹停下,驾驶座上的人下来,连门都没关就跑了过来。“真是抱歉,不好意思,我没有想到那是个水坑。”
“……算了。”哈尔摆摆手,“就当我运气差吧。”
“你接下来有急事吗?”这个出奇礼貌的亿万富翁说道,“我在拐角那边的酒店住,你过来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们俩看起来身材差不多,我有一套还没穿过的新西装,可以送给你作为赔礼。”
哈尔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面包店:“但我真的很饿了,我想买个三明治。”
“你洗澡的时候我可以来替你买。”他的蓝眼睛凝视着哈尔,目光看起来非常诚恳,于是哈尔点了头:“好吧。”
布鲁斯锁上车,带他步行朝酒店走去,其实就在三十米外。哈尔对它的名字有印象,是他看了价格就果断排除的那种地方——他才没有那个闲钱去住六七百美金一夜的酒店。但显然,布鲁斯·韦恩是有的。
“你对所有被你弄脏衣服的人都这么热情吗?”走过大堂时,哈尔忍不住问。
“那倒也不尽然。主要是,星球日报和我的关系一般,目睹了这一幕的人又很多,而一旦负面新闻导致股价下跌,就会有很多人来找我的麻烦了。”
哈尔深表理解地笑了笑:“如果有人抹黑你,我一定出面替你澄清。”
“多谢。”布鲁斯推开门,抬手指了指一扇门,“那里是浴室。你想吃什么口味的三明治?”
“任何都可以。”哈尔边走边说,“我只是真的很饿。”
他关上门,脱下衣服。脏水连他的内裤都浸湿了,奇怪的污渍甚至不是洗手间里任何一种清洁剂能洗掉的,哈尔只好真空穿了件浴袍出来。而布鲁斯已经坐在小餐桌边等他了。
桌上摆了两个三明治,还有一杯冒着气泡的苏打水,布鲁斯手里端着另一杯正在喝。哈尔在他对面坐下,低头拿起一个,感叹道:“黄瓜虾仁和辣牛肉……你是怎么买对我最喜欢的两个三明治口味的。”
“那只能说很巧,因为这家咖啡店的三明治只有三个口味,而我很难相信有人类会喜欢火鸡。”
哈尔忍不住笑起来——他曾对蝙蝠侠说过一样的话,而蝙蝠侠只是深沉地感叹道:“世事总会超乎我们想象的。”
而布鲁斯·韦恩就不一样了,他有鲜活的感情,会被哈尔的玩笑逗得哈哈大笑,也有自己古怪的幽默感,故意在哈尔喝苏打水的时候问他:“你是习惯不穿内裤,还是只是被我弄脏了?”
哈尔被呛得咳出一身苏打水,空闲的那只手则立刻动手把因为动作而移位的浴袍角拽回原位:“咳,后、咳咳,后者。如果你现在进浴室,估计还能看到我试图把它洗干净的惨状。”
“我包里有一次性内裤。”布鲁斯起身去翻旅行袋,“你可以在洗掉这一身苏打水,换件干净浴袍的时候拿上一条。”
哈尔抓起衣领胡乱擦掉胸口上的气泡水,碳酸和甜味剂在他胸口留下黏糊糊的感受。他站在布鲁斯身旁:“好吧,谢谢。……韦恩先生。”
“不用太客气,叫我布鲁斯就好。”布鲁斯没有直接把一次性塑料袋递给他,而是先站了起来,两个人巧合地在宽敞的套房里挤到了一起。蓝眼睛眨了眨,布鲁斯说道:“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哈尔。哈尔乔丹。”哈尔接过内裤,退开两步,“谢……我去洗澡了。”
这次从浴室出来,布鲁斯已经把一套西装摊在了没有一丝褶皱的床上。“赔你的衣服。”他介绍,“希望你穿着合适。”
哈尔凑近看了看,连连摇头:“我不能要。倒不是不喜欢,但是,布鲁斯,如果我穿上这身衣服,那么所有认识我的人都会问,哈尔,你为什么要倾家荡产买一身西装?”
“会吗?”布鲁斯眨眨眼,露出一种对自己消费水平毫无概念的单纯。不过他说的话则表现出哈尔理解错了他的眼神:“如果他们像我一样长了眼睛的话,那应该只会问你,哈尔,这是哪个钱多得没处花的追求者送你的?”
哈尔有点怔愣地看着他。布鲁斯眼神闪烁:“好吧,我承认。我希望你在收下这份礼物后能感到过意不去,进而答应我共进晚餐的邀约。”
“你是为了这个故意溅我一身水的吗?”
“那需要对环境有很强的认知——知道你会站在那家咖啡店门口,知道咖啡店门口有个水坑,知道车速、溅起水的高度和水池的深度这三者有怎样的关系。而我是个哥谭人,一共也没来过几次大都会。”
哈尔痛快道歉:“好吧,对不起,是我太多疑了。”
他清了清嗓子:“为表歉意,我可以穿着这身衣服和你一起吃晚饭。不过我还是不会收下的,回头我干洗好了还给你。”
布鲁斯叹了口气:“看来我只能寄希望于晚餐能让你改变主意了。”
“可我并不是一个容易改变决定的人。”
七个小时后,当哈尔再次回到这里,在黑灯瞎火中把房间主人按在门上亲的时候,即便是他也得承认,布鲁斯做到了——这套被泼上红酒的西装,哈尔就算找再贵的干洗店也不可能修复回去,让他还给布鲁斯了。
“我觉得那个泼我一身红酒的服务员是故意的。”哈尔喘着气说。
“我额外给了五百美元,还亲自和她的领班说明了情况,证明了她完全不是失职。”布鲁斯扯开哈尔的领带,“你说故意可能有点轻描淡写了。”
哈尔眯起眼睛:“你真的很想勾引我上床,是不是?”
布鲁斯抬起下巴回吻他:“现在看来我成功了。”
哈尔把大拇指插进他的领口,用力往下压,扣子一颗颗崩飞,落在厚实的地毯上,不发出一点声响。“对,你成功了。”他说道。
布鲁斯的成功,使哈尔完全将他本该于第二日大都会时间上午九点前退房忘得一干二净,直接在他的房间里睡到日上三竿,还是被电话铃吵醒的。
哈尔摸索着找到手机,接通这个未知的号码:“你好?”
“乔丹先生,我是邻家酒馆的工作人员。您已经错过了退房时间半个小时,请问是什么情况呢?”
“啊?我的天。抱歉,”哈尔看了一眼似乎睡得正香的布鲁斯,“昨晚有艳遇,我睡过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是这样,如果您在半小时内来前台办理退房手续的话,我们需要收取两天的房费,与五十美元的超时罚款。如果半小时后您还没有出现,那会视为自动续住一天,房费是二百一十美元,会在您退房时一起结清。您怎么处理?”
这里离他的小旅店,溜达的话大概半小时,哈尔又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行李,他估计自己是赶得上的,不过这时候,一只手从身侧抓过了他的手机,回复道:“续一天。”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有事情想和你说,”布鲁斯闭着眼睛道,“但是我还得再睡半个小时才睁得开眼。——额外的房费我可以出,再多也可以。”
哈尔看着他:“你还真是出人意料的专横。”
布鲁斯迷迷糊糊地把他往怀里搂:“我清楚地记得昨晚你说接下来五天都没有任何安排……”他亲了亲哈尔的肩膀,哈尔能感觉到到他干燥的嘴唇上翘起的皮屑。
“好吧,我是可以再睡一会儿,哥谭天亮的太早了……”
“没错。”
他们直到十一点多才起床,布鲁斯从他神奇的旅行袋里又翻出一身额外的干净衣服,给哈尔换上。昨晚布鲁斯提到他是来大都会开合作会议的,哈尔也不知道亿万富翁开一次会究竟要带多少套衣服。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布鲁斯说道:“呃,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我知道听起来会非常奇怪,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听我说完。”
他舔了舔嘴唇:“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有趣、温暖、充满激情的人,我很喜欢你,哈尔。我也希望我能不只是你的一次……异地艳遇。”哈尔尴尬地咳嗽一声,原来他听到了。
“不过……”布鲁斯吸了口气,看起来很犹豫的样子,“我恐怕想让你考虑一下,不按常规步调发展。”
“啊?”
“下个月十九号是我的三十五岁生日。”布鲁斯解释道,“而我父母的遗嘱里有一条是,如果我不能在那天之前结婚,我将永远失去埋进家族墓地的权力。所以……”
哈尔在他拉长的停顿里迟缓地开口:“你是在求婚吗?在第一次约会上?”
“我想是的。”
哈尔又一次看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许久之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抱歉,这太突然了,我得考虑一下。”
布鲁斯脸上一瞬间的错愕简直无法隐藏,但他还是故作理解地点点头:“我想也是。”
“那我先走了。”哈尔站起来,“我过两天联系你。”
“好。”
布鲁斯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房门关上,哈尔转过身,掏出手机就给他发消息:“B,刚刚有人跟我求婚了。你希望我答应吗?”
门里的布鲁斯看着这句话,迟迟拿不准该怎么回复。
但他清晰地感受到,有些事情似乎脱轨了。
END
Foot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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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SA对宇航员的招聘要求参见:https://www.nasa.gov/humans-in-space/astronauts/become-an-astronaut/(总要求),https://www.nasa.gov/humans-in-space/chapea/participate/(CHAPEA项目(4个人上火星待一年)要求),二者有些差别,主要是后者对年龄有额外限制,要求30-55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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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空军学院全称为United States Air Force Academy,常用缩写USAFA或AFA。其中很多专业都可以成为空军飞行员,但航空工程是最对口的,后附专业介绍。https://www.usafa.edu/academic/aeronautical-engineer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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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军试飞员学校(https://www.edwards.af.mil/Units/USAFTPS/),全称为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ir Force Test Pilot School,位于爱德华兹空军基地,需要注意的是,该网站由于搬迁域名致使大量链接失效。该学校培养的试飞员,发飞行测试工程学位(Master of Flight Test Engineering)由空军认证,通过AU(Air University)颁发,确实是理学硕士(Master of Science,见https://www.airuniversity.af.edu/News/Display/Article/1402562/air-force-selects-63-officers-civilians-for-test-pilot-school/)。所有我能查到的飞行测试硕士学位,比如国家试飞员学校,所发的有ABET认证的,都是理学学位。https://www.ntps.edu/courses-sp-865143360/masters-degree.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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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些场合,空军学院学习时间也属于在空军服役时间。哈尔的情况是本科四年,获得中尉军衔,任飞行员一年,硕士两年,获得上尉军衔,任试飞员一年,被开除。第二次加入后,又任试飞员一年,共九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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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军飞行员一年飞行180小时达标,普遍在180-220小时左右,看到说多的能飞一年360小时。这里考虑到哈尔还要兼职当绿灯侠,所以写得收敛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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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酒阶梯:是这一款看起来很厉害的醒酒器,倒上酒之后红酒会在玻璃器皿里形成台阶状。https://www.contemporist.com/wp-content/uploads/2016/11/modern-wine-decanter-241116-1208-05.jp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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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的豪华酒店套房的设定基本照抄自纽约四季酒店的Ty Warner套房,在现实中就是以老板的名字命名的,比较新的数据是六万美元起一夜。https://www.fourseasons.com/newyork/accommodations/specialty_suites/ty_warner_penthou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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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罗宾,指美国连锁快餐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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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侠主体快餐店:Bat Burger(蝙蝠汉堡),哈尔不想关心它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