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塔上有一间空屋。

说是空屋也不太准确，因为那间屋子里堆了点可能用的上的电子器件，导线、电路板、PVC材料什么的。因为可以在出意外的时候——这是个“何时”而非“如果”——应急，所以没人把它们清掉。

有点狭窄，但够隐蔽，也够安静，所以Bruce觉得这是个用来理清思绪的好地方。

一般来说他不需要一个专门的地方来思考，但，总有例外。有时候他因为种种原因必须留在瞭望塔上，而视野里某个人的存在，事实证明，有时候很可以降低他的效率。

Bruce在这个隐蔽的据点放了一把椅子，而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个地方并没他希望得那么隐蔽——他的椅子被人挪动了。

那个人没有增减房间里的任何陈设，只是把原本放在离门口不远处的椅子扔到了房间的最深处。Bruce查了下监控，确定了“室友”的身份，把椅子挪回了原位。——他并不介意和对方分享这间空屋。

那把椅子没再被人动过，看来对方是默许了。

大部分时候他们互不干扰，但也有那么几次，他们来的时候会赶上另一个人已经提前一步到了。后来者总是会转身离开，不进门、不打招呼、连眼神交流也不会有一个。

有一次Bruce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对方在他的椅子上补觉。他只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站在原地，不知不觉看着对方出了一会儿神，在发现那个人看起来快醒了的时候，离开离开了这条走廊。

那“一会儿”，大概有半个小时。

那半个小时，他的效率是0。

那个人，是Hal。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专门找个地方——为了躲着Hal。

再下一次来到那间空屋的时候，Bruce其实不是在躲着。

他在想要不要道个别。

他进行了非常严谨的计算，考虑到了所有可以预见的事情，做足了准备，他的计划一定能奏效，地球上的人一定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只是……Bruce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到这里，再次看到那个让他分心的人。

他不想打扰到Hal作战时的思维，但，如果这是永别，他也不想一句话都不说。

“我猜你就在这儿。”不大的音量从门口传来。这扇门开合声音很轻，但并没轻到会被随便忽略的地步。——Bruce真的太疏忽了。

“有事吗？”他看向Hal，开口问道。

Hal咳嗽了一声，身体不大自在地扭了扭，走进来，关上了门。“你这次给自己分的任务很危险。”

“我们只有这些人。”

“所以，在还有机会的时候，有个问题我要问你。”

“你说。”

Hal盯着他，睫毛不自在地快速闪动：“上次，我坐在这儿，你看了我很久——那个姿势很难受，就是因为你在看我才撑着。这个问题我本来当时就想问的，但我刚准备起来你就跑了，我也不想在别的地方谈这个，所以就拖到了现在。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看我？”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Bruce反问道。

Hal放松下来，看着他，轻轻笑了一声。

他朝Bruce走过来，这间屋子毕竟不大，三步就已经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了。Hal看着他：“还有一件事。”

Bruce点点头。

“等你回来——你可能会在昏迷，那就是醒了之后——，来我家一趟，我做饭，过时不候。”

Bruce非常确定Hal想吻他，于是他决定抢占先机。不排除Hal其实没想这个，但至少他非常配合。

“这是什么意思？”Hal甚至没去压抑一下笑容，就那么看着他。

“……试吃。”Bruce承认，这不是什么聪明的应对，远在他的水准之下。但，至少这次Hal冲他笑的时候他的脑子还能转，这已经是个进步了。

Hal转身要走，Bruce不得不问道：“什么时间？”

Hal扭过头来：“你是侦探，不会自己推理吗？”

Bruce跟在他身后走出那间空屋，豁然开朗——真的不是什么难题。

他不知道回来的时候Hal还会不会在地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清醒地回来，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他知道，他比十分钟前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有个约会在等他，他不想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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