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几分家私的单身Alpha,总是要找一个Omega的,这早已成了举世公认的真理。1”男人举着酒杯对布鲁斯说。
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缓缓旋转,流光招摇,映得他一脑袋头发如同干草一般,令布鲁斯忍不住怀疑是草扎穿他的头骨头皮长出来了。
“我竟不知道你还识字。”布鲁斯不咸不淡地回应。
对方作势想泼他一脑袋,可手腕一转,还是把上好的香槟倒进了自己喉咙里,顺口问:“你真不想找一个?”
布鲁斯把目光放远:“Omega有什么……”
布鲁斯整晚轻飘飘的语调忽然一沉,身旁的朋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四下环视一周,似乎自带了什么超视距雷达,隔着八九十米锁定了目标,抬步走过来。
他用空酒杯戳戳布鲁斯,问:“你认得?”布鲁斯没说话。
不要紧,和布鲁斯·韦恩做朋友的人总是擅长自说自话的,他看着那人前进的方向,又道:“好像是冲着咱们这儿来的。”
布鲁斯不接话。他这位朋友从路过的侍者手里端起一杯雷司令,看着来人穿过一道阴影,眉眼鼻唇袒露在灯光下,漂亮得像是一只铁鸟,明朗得像是一颗恒星。
非常夸张,他暗暗点头,一看就是布鲁斯喜欢的款。他喝着酒问:“是你的情债?”
“情不好说,但确实是债。”布鲁斯终于回了一句,他迎着来人走上几步,虚揽住他的腰,行了一个贴面礼。
“出什么事了。”他抵在哈尔耳边说道。哈尔居然会来见他,合理的推测是不止一个世界危在旦夕。
为避免被当成性骚扰,他刻意放轻了呼吸,可哈尔领子上的金属味还是飘进了他的鼻腔,经由肺泡钻入血液。一呼一吸间,已经催使他的心脏猛烈地跳起来。
若要按常理而论,一个Omega的气味绝不应该如此金戈铁马,任何受精卵都不太可能在燃着战场和死亡熏香的子宫着床,可是布鲁斯清晰地知道,这确实就是一个Omega的信息素。
若要按常理而论,一个Alpha更是不该对这样不适宜繁衍的Omega有想法的,信息素总是为人类指向下一代的方向,可是布鲁斯更清晰地知道,他确实一闻到哈尔的味道就有生理反应。
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Alpha叫嚣着“吻上去”的本能,退开时,几乎没听到哈尔的回复。
“让你失望了,”晚会上的不速之客收敛着音量,仿佛情人间的旖旎耳语,“2814扇区尚算太平。”
布鲁斯眉尖一挑:“那你是来……?”他不觉得哈尔会无事前来找他闲聊。
哈尔看着他,轻轻咳嗽一下,似乎有些难为情。“唔,有点私事,想……”向布鲁斯求救显然违背了他的自由意志,哈尔颧骨又蹦了蹦,才把这话说完,“想请你帮忙。”
布鲁斯站在原地,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哈尔·乔丹。他们的绿灯侠身姿挺拔、眼神明亮,不像是重伤或生病;头发乱糟糟的,大约是飞行所致;毛领皮夹克一如既往地披在身上,没有扯上拉链,露出一件他身上罕见的新白衬衫;衬衫领口伤风败俗地解开了两颗扣子,一副飞行员墨镜招摇地挂在第三颗纽扣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牛仔裤洗得发白,马丁靴看着有几年没擦过了,不出所料的话,这一身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简而言之,是他本人。
“嗯?”布鲁斯发出一个简短的鼻音。
哈尔侧颊鼓起一下又缩回去,咬牙道:“我发情期快到了——快的意思是,不是今晚就是明早。”
布鲁斯忽然反应过来,今天的哈尔闻起来确实更萧杀、更诱人一些——并不是说他总找机会去闻他,蝙蝠侠又不是个变态。只是,哈尔确实不太介意这种事。比起被抑制贴片的生物胶糊得脖子发痒,他更愿意让身边的Alpha闻到他的气味。而其中的某一位记性特别好的Alpha顺便收集到了他信息素浓度的情报而已。
他慢慢回复道:“我以为你会打抑制剂。”
哈尔耸耸肩:“打了,没什么效果,我猜它家在生产商偷工减料。”
“或者是你打出了抗药性。”
“或者是我打出了抗药性。”哈尔打量了一圈布鲁斯的定制西装,目光落到他嘴唇上,“总之,我需要个Alpha。”
他伸出手挑起布鲁斯的领带,墨绿的丝绸缠在他手指上,把绿灯侠的戒指隐藏起来,他看起来只是一个与布鲁斯调情的性感Omega,他问:“你有空吗?”
布鲁斯垂眼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手指。哈尔·乔丹在调情时喜欢扯人领带,这是个值得蝙蝠侠记录的情报。
应当可以说,在性幻想对象来邀请你上床时,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在答应和答应之间做出选择。但这就是布鲁斯·韦恩的杰出之处了——他总擅长找到别人思维方式的弱点。
于是他问:“哈尔·乔丹,你是有多自以为是?”
“啊?”哈尔没听懂,显而易见地。
布鲁斯内心沉重地叹息。且不说哥谭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总值得一段精彩得被人议论到下个月的风流韵事,难道蝙蝠侠在绿灯侠眼里真就有那么容易勾搭么?
布鲁斯挑剔地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暗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只要随便走进来,扒拉两下我的领带,就可以把我一路拽上床,我根本没可能拒绝你?——也许你失业太久了看不出来,乔丹上尉,但我在工作。”
哈尔怔愣,看看他喝了一半的酒杯,看看周围调笑到快跌进别人怀里的Omega。路过的侍者托盘里放着几块烟熏鲑鱼做的小点心,闻起来很香,哈尔拈起一块塞进嘴里。
挺好吃。
“……如果你管这也叫工作。”他舔着嘴唇回复,开始四下打量,试图寻找点别的食物。布鲁斯狠狠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相识至今,他始终没能对哈尔·乔丹的智力水平下一个判断。一方面,作为正义联盟里屈指可数的高学历人士,暨唯一的专业尖端军事技术人才,灯侠的确长期在机械、军事和数理逻辑等领域上表现过人。但另一方面,与哈尔进行日常交流又较和别人更加困难一些。他总无法领会别人——尤其是布鲁斯——的未尽之言,更难以接收解析那些巧妙委婉的暗示,若非把事实砸到他头上,乔丹是绝对意识不到的。
布鲁斯轻声反问:“保护我的秘密身份?是的,我管它叫工作。——但我知道你一定不这样想,毕竟你戴着超级英雄的标志走到了狗仔队的镜头下。”
哈尔绕着他领带的手指一顿:“……噢。你是这个意思……”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落井下石:“请恕我不能这么随便跟你离开,因为我觉得‘韦恩和绿灯侠是情人’的头条比‘蝙蝠侠真实身份曝光’好接受一点。”
哈尔干咳两声,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丝绸领带上精致的斜纹,问:“呃,我很抱歉。”
布鲁斯忽然晕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晃了晃,但不确定幅度,好在哈尔看起来是没太在意,这让他保住了一些面子。
布鲁斯无法控制地开始分析自己晕眩的原因,首先,哈尔居然开口对他道歉,这确实是个不小的惊吓;其次,这场酒会的承包商也确实过于吝啬,不仅不提供像样的饭食,还不提供椅子,没吃晚饭的他在这儿溜达了快两个小时,自然有些饿了;最后,被一个即将发情的Omega扯着领带,凑在咫尺距离上窃窃私语,任何Alpha都会感觉到大脑缺氧。
纵然蝙蝠侠不是一般的Alpha,他也依然是个正当壮年的Alpha,总有些血液的流向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当他瞥见某些人的睫毛扇动,也难免很想亲一下对方清亮的眼睛;当他嗅到某些人的味道,也难免很想舔一舔对方的侧颈;当他注视某些人把玩他的领带,也难免很想看到对方双手被它捆在床头柱上时的模样。
“咳,”布鲁斯仓促地扯开目光,尽量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开了你的车。”哈尔说,“你儿子说随便挑。”
“哪个?”
“蓝色的,轻盈又敏捷,打起呼噜来像一只可爱的猎豹。”
这有点奇怪。布鲁斯问:“迪克有说回来是什么事吗?”
哈尔一顿。
布鲁斯立刻领悟:“你说的是车。”
“我说的是车。”哈尔点头,“你想问的是达米安。”
布鲁斯皱眉:“他早该睡觉了。”
哈尔闷笑:“那个苹果和树的谚语2怎么说的来着?”
布鲁斯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哈尔的脖子有些泛粉,嘴唇也比平时要红,很显然,发情期虽然还没正式开始,但他的体温已经开始升高了。——2814扇区的星际刑警距离当众发情上社会新闻,估计也就只剩下两三个小时。
布鲁斯又感觉到了那股晕眩。不过这次他有所防备,所以只眨了眨眼,假装无事发生。
“那还好,”他平淡地道,“完全可以解释为,韦恩的新情人只是真的很喜欢他们城市的超级英雄。”
“新情人?”
“难道你更喜欢当偷车贼?”
哈尔低声笑起来:“那我还是当你的情人吧。”他心情轻松时说话声音总是比较低,嗓音发哑,比平时更勾人也更可爱。……不知道在床上会不会更哑一点。
布鲁斯随意哼了一声,没说话。倒不是他想把话题断在这儿,但走了个神,突然就忘了之前说到了哪里。
哈尔走开几步,从托盘上拿回两个迷你披萨,几步路工夫已经塞了一个进嘴里,点点头:“挺好吃。”他把另一个举到布鲁斯跟前,问道:“尝尝?”
布鲁斯其实不太爱吃披萨。
所以他没伸手去接,只是握住哈尔的手,把极具特色的戒面藏进自己掌心里,然后把迷你披萨送到嘴边,就着全星际扇区数得上的餐具两口吃掉。
是还不错。布鲁斯点了下头,正要说话,哈尔却已经扯着他的领带,把他拉过去接吻了。
人的体液里面都会多少有些信息素的,唾液也不例外,所以Alpha和Omega接吻时总会觉得对方特别性感。
但布鲁斯尝起来比别的Alpha还辣上几十倍。
哈尔始终不知道布鲁斯是什么味道的。他知道布鲁斯常年使用Alpha伪装贴片,这种东西能把人的气味伪装成Alpha,通常是Beta或Omega在用,大约正因如此他才如此选择。
蝙蝠侠闻起来是咸腥的海,韦恩闻起来则是清新的雪松,不过哈尔知道这都是假的。这家伙在腺体外面贴抑制贴片,在抑制贴片外面贴伪装贴片,在伪装贴片外面还要再贴一层抑制贴片。撕下第一层伪装,露出的也只不过是另一个谎言。
唾液里面的信息素没办法这么作假,布鲁斯尝起来既不像海也不像雪松。要哈尔来说的话,他会用“黑洞”来形容布鲁斯真正的味道。
他的身体在渴求Alpha,唾液里面信息素含量虽然不高,也比没有强得多。他舔到布鲁斯嘴唇的那一瞬间,感觉身体里那道从小腹烧灼到喉咙的火都抖了一下。Omega的欲望为他而跳跃舞蹈,好像面前这个人就是哈尔在世上唯一的解药。
哈尔几乎贪婪地把舌头伸进他嘴里,想获得更进一步的抚慰。布鲁斯倒不老实挨亲,反而轻轻咬了他一下,没有半分疼,倒有十二分痒。哈尔立刻感到一阵腿软,靠搂着布鲁斯的脖子才没跪到地上。
这时哈尔才意识到,他整个人都已经紧紧贴在布鲁斯身上了。右臂还算像点话,只是从他腋下伸过去,环住了他的脊背。左臂却完全环在了布鲁斯脖子上,把他的后颈挤在肘窝里,左手还死死攥着那条一摸就很昂贵的领带,不知道布鲁斯有没有觉得他的吻有点窒息。
窒息也活该,谁让他的信息素害哈尔天旋地转的。
哈尔的上半身和布鲁斯紧紧贴在一起,一只脚踩在布鲁斯两脚之间,腰胯和他的抵在一起,甚至可以感觉到布鲁斯裤子里硬邦邦的热量。
布鲁斯身上看来有强度很可怕的引力场,他心想,亲了一下就把我扯过去了。
哈尔回过神来,却还不太舍得放开他。布鲁斯揽在他腰上的手绕到夹克下,隔着被计划性报废做得很薄的衬衫捏他的侧腰。他的手指很热,指纹的触感被衬衫滤掉,只剩下廉价织物的干痒,从腰侧传进脊柱神经,令他浑身发麻。布鲁斯又不快不慢地舔了两下他的舌尖,这下哈尔的呼吸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忽然布鲁斯错开脸,急促地道:“你不想在车上过发情期的话,最好现在就松开我。”
哈尔睁开眼,入眼就是布鲁斯乌黑的鬓角和发红的耳朵。他顿了顿,在布鲁斯下颔线上咬了一口,才一点点松开搂着他的手。
布鲁斯深呼吸几下,忽然又凑上来他侧颈上亲了一口,才站直身子揽着他的腰朝外面走去。
他们站在门口等门僮开车回来,布鲁斯忍不住去亲哈尔的耳朵,亲完又觉得不大合适,只好假装自己有事。问道:“你有见到阿福吗?”
“嗯。”哈尔点头,“他看我来了,说决定今晚早点休息,请我送你回家。”
你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开车?布鲁斯眯起眼睛。他能感觉到哈尔浑身发软,把一半的体重压在了他胳膊上。
但他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他认得哈尔,哈尔一定会说他能。
“刚刚说到……嗯……情人。”布鲁斯忍不住去闻他的头发。尽管他明知一个常年进行超音速飞行的男人头发里没可能有气味,但某种Alpha的本能还是促使他和哈尔亲昵一点。
他这时终于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先当众进行一些调情,明确地显示情人关系;再演绎一段花花公子假期艳遇亿万富翁的小剧场,以便未来解释哈尔在哥谭的突然出现和消失;最后稍微吵两句嘴,好维护他的形象——布鲁斯·韦恩有着固定的社交面孔,简单而明确。人类最愚蠢的大语言模型吃下这段system prompt,也不会演错人设。
这个形象不会被一段露水情缘迷得神魂颠倒,也不会喜欢别人主导他的步调。基于这两条公设可得,即便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扯着领带把他拉上床,布鲁斯·韦恩也不应假以辞色。
因此可以说,刚刚亲成限制级的布鲁斯委实OOC得厉害。但这个问题并不致命,毕竟最终解释权握在他的手里,大可把人设做点修改,加上一句“哈尔·乔丹例外”。
他补充道:“最好确保别人不会对我们的关系产生疑虑。”
哈尔小声回复:“我想里面的人应该不会有其他猜测了。”
布鲁斯轻轻摇头,嘴唇借着这个动作扫过哈尔的耳朵,道:“你那种做法……也许会有人认为我们上午刚结婚。”
哈尔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一辆亮蓝色的迈凯伦3停在他们面前,剪刀门翘起,门僮走下车,礼貌地冲他们点头。
布鲁斯扶起副驾驶车门,看向哈尔:“上车。”
哈尔看着他,眼神清正:“我还能开。”
布鲁斯突然抽开了胳膊,哈尔骤然失去支撑,膝盖一软,仓促地抓住车门才站住:“你这是作弊。”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突兀地凑上去,在他嘴唇上狠狠舔了一口。然后把一动不动的哈尔团吧团吧塞进副驾驶,开车走人。
开出一段路,他余光瞥见哈尔舔着嘴唇出神,想了想,问道:“你需要我把贴片揭下来吗?”
哈尔猛地回神:“嗯?啊,哦,行。”
布鲁斯于是抬起手,粗暴地把脖子上的几层胶布撕了个干净。
哈尔盯着他被胶粘得通红的后颈,不由得伸手揉了揉他的皮肤。
布鲁斯的脖子摸起来还挺软。哈尔心想。皮肤很热,稍微有点潮,有一片很显然比别处更细一点,大约是被贴片捂出来的。
哈尔收回手指,凑在鼻尖闻了闻。
尘土、落雨、雷电、铁锈——布鲁斯闻起来像是一个永不停歇的雨夜。
“我刚才还以为我把你咬出血了,”哈尔评论道,“原来你本来就这个味。”
“没见你停。”雨夜回复,于是哈尔又笑起来。
布鲁斯停下车,转头一看,发现哈尔慢慢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他还抽空睡了一会儿。
发情期前后的Omega通常都对Alpha的信息素格外敏感,接触之后就会会开始分泌肾上腺素在内的一系列激素,动辄亢奋,食欲下降、失眠,严重的甚至有心悸和躁狂。
而哈尔居然睡得着觉。
布鲁斯不能免俗地忧虑了一下:如果哈尔的意志力强到这种地步,那么在布鲁斯下次发情期的时候,哈尔是会礼尚往来,还是会以自身经验劝他:“忍忍就好了。”
布鲁斯用十秒钟时间在脑子里深刻地分析了哈尔的为人,得出结论:这很难说。
他沉默着思考,哈尔揉了把脸,问道:“你该不是期待我靠鼻子找到你卧室的位置吧?”
“不,”布鲁斯立刻回答,“我只是在想需不需要扶你。”
“不用。”哈尔眼都没眨一下就说道,然后他就掀起车门走了出去。布鲁斯能听到他深深地吸气,用尽力气想要控制自己身体的肌肉。
他的腿有点抖,腰也不太直。这样的哈尔搂起来很可爱,布鲁斯不由得想到。于是他走过去搂住哈尔的腰,带着他朝楼上走去:“这边。”
哈尔没动。
他当然没动。毫无疑问,他们的绿灯侠是一个既高傲更自我中心的人,他当然不可能想到布鲁斯的心理活动,他只会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和他有关。
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太阳绕着银河系转,宇宙绕着他哈尔·乔丹转。多么合情合理。
因此布鲁斯一向他伸出手,他就自作多情,觉得布鲁斯是想要帮助他,然后就不合作地开始瞪他了。
布鲁斯和他对视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我想我们应该讨论一下今晚的规则。”
“嗯?”
“我原本认为我是可以抱着你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我草率了。”
“呃……”哈尔张了张嘴,“我……你想的话当然可以。”然后他终于迈开了腿,顺着布鲁斯的力道和他朝卧室走去。
“其实我没有什么规则。”上了半层楼后哈尔说道。
过了三级台阶,他又补充了一句:“在这儿做我也不会有意见。”
“谢谢你的坦诚。”布鲁斯回复,“但我担心阿福会有意见。”
哈尔又笑起来,笑得布鲁斯很想亲他。幸好他的卧室还不太远,没等他真的开始思考公用空间做爱的可行性就到了。
他把哈尔让进房门,回手刚刚划上门锁,就被按在了门板上强吻,门把手在右腰后硌得他难受,只是碍于舌头忙着,才无法进行抗议。
他摸索着解开哈尔的衬衫和裤子,尽力把他往床上带,鞋底隐约绊了一下,他把哈尔按在自己枕头上时才意识到,哦,我应该是踩了他的墨镜。
哈尔扯着他的领带把他往床上拽:“衣服不用脱了。”
根据他的力道,布鲁斯估计这条领带也不用要了。但不要紧,这张床上有太多比一条领带更值得他谈论的事,所以他只是问:“可以不戴套吗?我结扎了。”
“可以。”
布鲁斯还想问点别的,可哈尔预判了他的行径,把手指伸进他嘴里,夹住了他的舌头。“你也可以射里面,可以成结,可以标记我,可以事后不洗澡……”
布鲁斯皱起眉头,他怀疑哈尔在用一种很情色的方式告诉他,飞行员的性生活是不洗澡就睡觉的。这很西部、很牛仔、很美国。但是布鲁斯受到的英式教育不允许他抱着做完爱没洗澡的人入睡。他正想表达一下反对意见,哈尔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没心思计较洗澡的事了。
“你也可以录像,别让别人看到就行。没问题了吧?我们可以操了吗?”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布鲁斯对“自己被惯坏了”这种论调从来嗤之以鼻。他不认为自己身上带有任何富家子弟的纨绔习气,也不认为金钱令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消费习惯,当然更没觉得阿福或者别的什么人的态度令他哪里自我中心。
但在第二天下午,当他想到这一刻,他也要承认,换作世上其他任何一个胯下长了块海绵体的活物,大约都不会这样反应。
布鲁斯吐出哈尔的手指头,撑起身子,颇受了一点难以启齿的情伤,质问道:“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哈尔形式主义地想了一下,把他推翻在床,开始解他的皮带。
布鲁斯感觉自己有点难做,他下不去手推开哈尔,但他的自尊心令他不愿意配合,所以他只是继续提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可能擅自把你录下来?”
哈尔开始骑他,白眼翻得还有点可爱:“我只是不想等你关你卧室里的监控摄像头。”
布鲁斯扶住他的腰:“我回来的路上就把它关了。”
“那真是抱歉啊,”哈尔一手撑在他胸口上,闲下来的手揪起他侧颈的一块皮狠狠地捏,“我不知道你心思有多细。”
“我今晚尽量让你知道。”布鲁斯只好回答。
好香。
哪儿都好香。
就是这个时候哈尔才意识到他是进了布鲁斯的巢里。他躺的是布鲁斯的床单,枕的是布鲁斯的枕头,啃的是布鲁斯的脖子,抓的是布鲁斯的头发。布鲁斯的汗蹭到他皮肤上,布鲁斯的阴茎正在操他。Alpha的气息把他淹没,哈尔闭上眼,感觉自己不是在连天花板都有花纹的卧室里睡亿万富翁,而是身处哥谭雨夜的屋顶,躲在一片满是灰尘的半破老化塑料布下,精虫上脑和情人野合。
刺激。
“我感觉被你操得有点晕……”他舔着布鲁斯的腺体,含含糊糊地说道。
“如果你真晕过去了,要给你拿瓶葡萄糖吊上吗?”
“什么?”哈尔皱起眉头,往后退了退,想去看布鲁斯的表情。
布鲁斯在笑。
他把额头抵到哈尔额头上,蹭着他的鼻子,一下一下地亲他的下巴:“不过我恐怕做不到。”
哈尔看着布鲁斯深刻地惭愧了一下,十分抱歉地和他说:“我恐怕会再把你操醒。”
好蓝。
这有点莫名其妙。天早黑了,布鲁斯的卧室里面只有一盏夜灯亮着,飞行员的视力在这样的照明下也只够解开Alpha的皮带,哈尔没理由能看清楚布鲁斯眼睛的颜色。
可是他就是觉得他眼睛好蓝。
晕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点残存的理性正在尖叫,警告他正在被布鲁斯帅得五迷三道。警告声混在颈动脉里的心跳声中,时大时小。布鲁斯含着笑又亲了他一下,于是色心彻底压过了警惕心。
不好,要栽。哈尔心想。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几乎要和布鲁斯亲他的节奏一样快。
“那就操醒我吧。”哈尔亲着他说。
布鲁斯一般不和发情期的Omega上床。
在今晚之前,这个“一般”还是“从来”。
Omega发起情来很麻烦,偶发的激素极端变化会相当程度上扭曲他们的大脑和人格。冷静的人可能变得无理取闹,狂妄的人可能变得谨小慎微。事后他们恢复了人格,但保留了记忆,往往会在羞耻心的爆发下开始崩溃……布鲁斯不想陪着走这套流程。
但哈尔表现得又不太一样。
第一次高潮后,布鲁斯摸过哈尔的后腰,在炙热的皮肤上蹭到一手湿漉漉的汗水,“你出了好多汗。”
哈尔看着他的眼睛,几秒钟后,一言不发地把他拉过去又开始亲。布鲁斯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得这么好。
咳……反正,哈尔表现得很喜欢他。
非常喜欢他。
远比非发情期的哈尔更喜欢他。
“要不要喝点水?”他问。
“不用。”哈尔翻了个身趴到他身上,“你待在床上别走。”
好粘人。布鲁斯深切地感到。
一片衬衫下摆团在他小腹上,硌得难受。他把潮湿褶皱的衣物扯出来,与哈尔肌肤相贴,嗅着哈尔头发上热辣的硝烟味道,开始反省之前自己是怎么忍住的不接近他。
哈尔挑起他的领带,开口声音有点哑:“我有点好奇洗干净它要花多少钱。”
布鲁斯勉强把目光从哈尔身上移开,看了一眼。
领带拧得不成样子,满是褶皱,半透明的乳白色液体挂在上面,摇摇欲坠。但它挂在了哈尔的手指上。骨节均匀,指甲圆润,又脏又皱的领带挂在这样的架子上,都显得优雅起来。
布鲁斯对这条领带有点印象。
……
他之前拿一条领带当应急纱布,阿福给他换药的时候询问道:“布鲁斯老爷,您是如何在一抽屉领带中选择它的呢?”
布鲁斯回答:“它比较透气。”
阿福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石榴汁4的领带确实更透气一些,很高兴得知您对衣物的品质仍有些许认识。——但遗憾的是,最佳的透气性令它成为了最难清洁的丝绸,您的血渍已经洗不掉了。”
接着阿福沉稳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为了您的衣柜完整性,我建议您再买一条同样深蓝色的3.25英寸石榴汁领带。”
布鲁斯有点迷茫,他不理解阿福的意思,通常阿福做这种决定是不问他的,因为布鲁斯,用阿福的话来说,“能不穿着晨装出席晚会就很好了”。
阿福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但如果您想换个颜色,比如黑色、深绿,那我想也是够用的。您想要什么颜色呢?”
布鲁斯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移开眼神,道:“绿的吧……”
两天后,这条领带就出现在了他的抽屉里。
……
他快速从这段回忆中抽出了最重要的信息,回答:“应该洗不出来了。”
哈尔小心地轻轻放下它,顿了顿,又问:“那你的衣服呢?”
布鲁斯没忍住笑了一下。
哈尔于是抬起头看他:“怎么?”
“我以为你是喜欢这身才不让我脱的。”
哈尔看了看他身上乱糟糟的西装,舔着嘴唇笑起来,道:“确实很帅。……但我主要是懒得花时间扒掉。”
布鲁斯忍不住凑上去亲他,之后才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把衣服弄成这样的经验。……为什么问这个?”
哈尔很痛快:“我感觉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贵的一次爱,我想知道浪费了多少钱。”
布鲁斯皱起眉:“我不喜欢你把我描述得像个妓女。”
“我绝无此意。”哈尔的手指在他胸肌上划着无意义的圈,“我最多把你比喻成了挥霍无度的大小姐。”
布鲁斯好想咬他一口:“那你是什么?流浪的破产游侠?”
“可以再来一轮吗?”帅气的游侠问。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立刻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你发情期一般持续多久?”布鲁斯问。
“一两天……怎么了?”
布鲁斯抵着他的额头,貌似无辜地眨眨眼:“你体温降下来了。”
正常的发情期里,Omega体温会比平时高0.5~1℃,肌肤相亲的时候相当明显。虽然布鲁斯不是个Omega,但基础的人体知识他还是了解的——体温回落意味着发情期的结束。
哈尔沉默了整整五秒钟,然后说道:“如果你累了,可以直接和我说。”
布鲁斯也跟着沉默了五秒:“……你不累就好。”
次日。
布鲁斯是被哈尔推醒的。
“布鲁斯,醒醒。”
他勉强睁开眼,没开口就觉得嗓子干哑,低低“嗯?”了一声。
“你脸好红。”哈尔凑上来抵住他的额头,“好烫。”
布鲁斯一个字也没听懂。他抬起胳膊把哈尔搂进怀里,凑在他肩膀旁边嘟囔:“再睡会儿。”
哈尔倒是精神很好,翻过身捏着他的鼻尖把他闹醒:“你生病了,你家药箱在哪儿?”
“浴室镜子可以打开。”他迷迷糊糊地回答,“你不舒服最好叫阿福。”
哈尔把他的胳膊扒拉下去,钻出被窝,从地上捡起几件衣服穿上:“阿福在哪儿?”
“在家。”
哈尔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狠狠翻了个白眼。他翻出体温计塞进布鲁斯嘴里,踩着鞋出去找房子里的成年人。
阿福正在楼下浇花。哈尔深深为自己淫靡的生活调性感到惭愧,而阿福似乎不以为奇,放下浇花壶就上楼了。
“应该是流感。”阿福在阅读体温计度数之后做出判断。
布鲁斯已经又睡着了,缺乏日晒的脸颊上烧出两团明显的嫣红,灼热的气息缓缓从他的鼻腔冒出。哈尔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突然打了个激灵,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心虚。
阿福转向哈尔:“您测了体温吗?”
“啊?没有,我,我觉得我挺好的……”
阿福擦拭干净体温计递给他,顿了顿,道:“虽然流感并不属于常规意义上的性病,但是性行为中是很有可能传染的。特别是接吻。”
哈尔被口水呛了一下,狠狠咳嗽几下,结结巴巴地道:“呃……我现在怀疑是我传染给他的……我应该已经好了。”但在阿福的目光下,他还是叼住了体温计。
不出意外,他的体温非常正常。
确认了传染链路,哈尔满怀愧疚地坐在布鲁斯床边守着他,直到他突然在布鲁斯怀里惊醒。
他尽量轻地贴过去。布鲁斯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但体温还是偏高。尽管非常小心,但他抵额头的动作还是打扰了布鲁斯的睡眠。乌黑的睫毛抖了抖,露出一双浩瀚如海的蓝眼睛。
“我很抱歉。”哈尔低声说,“感觉怎么样,要叫阿福来吗?”
布鲁斯摇了摇头。他安静了一会儿,就在哈尔怀疑他是不是又睡着了的时候,布鲁斯忽然开口了。
“可以亲一下吗?”
哈尔憋不住笑,漏着气去咬他的嘴唇,问:“这有什么好问的?”
布鲁斯含住他的舌尖,一点点仔细地舔。哈尔的信息素尝起来像一道寒冷的阳光,温度已经被大气层抽走,只剩下纯粹得可怕的耀眼。
之后他回答了哈尔的问题:“我有点担心只有你发情期才可以亲。”
哈尔脸色一沉。他不太想提这茬,但又有点咽不下去,顿了顿,还是问道:“你昨晚就知道我不是发情期了是吧?”
布鲁斯有些迟疑,真要说的话,他确实一早就抱有这种怀疑;但同时,他也一直更愿意把这当作是一个发情期。
因为如果哈尔只是流感发了点低烧就跑来睡他,这个惊喜就点太大了。
“我没怎么想,”布鲁斯回答,“你知道的,昨晚我主要供血的不是大脑。”
哈尔又盯了他一会儿,直到布鲁斯忍不住又来亲他,才低低“切”了一声,没再计较这件事。
布鲁斯很快就又睡着了。
哈尔躺在他怀里,既不舍得起来又睡不着觉,盯着布鲁斯的胡茬胡思乱想。
布鲁斯的流感症状比他严重很多,如果哈尔昨天是这个状态,他绝对不会怀疑自己是发情期。
但他的流感症状实在很轻。他在午后最晃眼的阳光下飞了两个小时,洗了个澡,又钻进空调房里参与了一下午改进会议。直到他吃完晚饭,回到家里的时候,哈尔也没觉得自己有半点头疼之类的症状。
症状出现在他晚上穷极无聊去了个酒吧。
哈尔靠在吧台上慢悠悠地喝着啤酒,目光在场内闲逛,思考着要不要进行一点社交活动——反正他明天没工作。直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他眼角略过,哈尔猛的一惊。他的目光下意识追了过去,而理智根本来不及思考,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是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领子被主人翻起,下摆垂到小腿中间,哑光的布料在人群中只是微微摇摆,显然十分厚实。风衣的主人拐过个弯,露出半张脸。
哈尔在这一瞬间想:这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布鲁斯。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他要追着看,是因为这件风衣让他想起了布鲁斯。在幻觉与真相的两秒钟间隙里,他对“布鲁斯今晚出现在他眼前”这件事满怀期待。在这两秒钟后,哈尔又忍不住开始计算他有多久没见过他们沉默、聪敏、又刻薄的顾问先生了。
上一次碰面是在瞭望塔的会议室。哈尔躺在自己的毛夹克里,把马丁靴翘到桌子上,抱着一只抱枕,半梦半醒地休息。一股气流轻轻拂过他脸上,哈尔睁开眼,刚好看到漆黑的披风从桌旁路过,停在损坏的椅子旁。
坏掉的是灯侠的椅子。可能因为他总是不好好坐着,一个轮子掉了下来,让它坐起来不大稳当。而哈尔现在躺的这把,椅背上画着的是一只漆黑的蝙蝠。
漆黑的蝙蝠什么也没说,只是放倒椅子,蹲在旁边,掏出工具进行维修。哈尔看着他的动作,说真的,他根本想不到蝙蝠侠居然有干家务活的本事,他还以为最早今天、最迟后天,亿万富翁就会把这把椅子扔掉,换上一把新的,贴上一样的绿灯标志。
但是布鲁斯只是沉默地拆开塑料壳,识别出损坏的结构,掏出他腰带里的神奇道具……哈尔没看完就睡着了,再醒来时,缜密博才的顾问先生已经消失不见,而绿灯侠的椅子安静地站在那里,完好如初。
那是四天前的事。
可明明只是短短四天没有碰面,他却没来由地开始想见他。想看一看那双蓝眼睛,想听一听他尖刻却诙谐的讽刺。——如果时机合适的话,他还想睡一睡这位长相英俊、身材火辣的Alpha。
哈尔就是在这一刻开始认为自己处在发情预备期的。
根据早上灯戒的激素水平监测,他会在今晚迎来发情期。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为了规避Omega孤身一人发情的痛苦处境,哈尔立刻出发,奔赴蝙蝠洞。
“父亲今晚有个酒会要出席。”罗宾敞着腿坐在比他大了岂止一号的蝙蝠椅上,胳膊肘勉强架在扶手上,手指尖勉强撑住下巴。迷你尺寸的蝙蝠侠对他说道:“如果你着急,楼上有车,钥匙在车库门边的玻璃碗里,酒会位置在导航系统里。”
他说得太全面,哈尔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好道:“呃,谢谢。”坐下还没有椅背高的小鸟模仿父亲,强压着嗓子“哼”了一声,转回去继续看他的屏幕。
韦恩家的车库不难找,哈尔随手摸了把钥匙,角落里一辆防尘罩下的流线型低矮跑车亮起了灯,哈尔顿时眼前一亮。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摸过地球四轮车,更很久没有碰过手动挡,但哈尔还是没太困难就把车开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家罗马风情的度假酒店,穿过拱门和立柱,宴会厅的人头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布鲁斯。
有钱人们三五成群混在一起乱走,只有他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比别人高出半个头去,略仰起头,端详头顶的吊灯。若说有哪一个亿万富翁能在这种场合表露出“好无聊”的心事,那也只能是蝙蝠侠了。
于是哈尔抬步朝他走过去。
END